第59章 · 治人事天，莫若啬
下面一起来品读《道德经》的第五十九章，原文如下——
治人事天，莫若啬。
夫唯啬，是谓早服。早服谓之重（chóng）积德，重积德则无不克，无不克则莫知其极，莫知其极，可以有国。有国之母，可以长久。是谓深根固柢（dǐ），长生久视之道。
问：来看第一句，「治人事天，莫若啬」。
治，治理，管理。
啬，俭省，引申为爱惜、保养、不枉费。
Cico怎么理解这7个字？
C：你看，人的事儿，要么是跟人打交道——「治人」，要么是跟自然打交道——「事天」，要生存。所以，整个人类的意识活动无论多么得繁杂，本质上就是「治人事天」。
「莫若啬」，「啬」就是少，意识活动能否少，能否无为，能否不折腾，不造作？
但现实往往相反，人的意识活动非常的多、复杂，人与人之间整天窝里斗，充满了问题、冲突、矛盾；同时，人的自我在不断地向外扩展，想要改造自然，想要战胜自然。所以，人与人之间问题多多，人在整个的世界也是大动干戈，都是来自于这颗以自我为中心的心，不断地扩大，不断地寻求，这恰好是「啬」的反面。
我们当今整个世界意识活动实在是太多，在整个生活，在整个人类所有的事情中，充满了无数的想法、实现、控制、追寻，但人类那些真正的问题并没有解决，因为根上出了问题，这7个字就指出了问题，「治人事天，莫若啬」。
问：好，接着往下看，「夫唯啬，是谓早服」，「服」在古汉语中有准备的意思，所以有的版本也写作「夫唯啬，是谓早备」。
「早服谓之重（chóng）积德」，早做准备也就是重复不断地积德。重如果读成zhòng，就解释为重视、看重的意思？
C：也都能说得通。
你看，「啬」意味着「早」，这个「早」不是时间早晚，而是这个意识活动能否少？我们整个人的事情全是来源于意识活动，意识活动少意味着「早服」，意味着「积德」。
但这颗心一旦陷入到意识活动里面，它没有觉察，所以也没法「早服」，也没有「积德」，都是各种的「为」。
所以能否「早服」，意味着这颗心能否触碰这个意识的根源，能否「啬」？
「无为」意味着「积德」。
任何的「为」最终都带来问题，无论这个「为」短时间能够解决所谓的问题，但最终这个「为」总会展现问题，「其事好还」。
问：「积德」这个词，现在用的很多，积德行善，自我很喜欢积累、累积，感觉拥有很多东西，拥有很多德行的感觉。但是Cico你说，无为就是积德。
C：攒钱，一回事，对吧？攒钱、积德。
无为就是真正的积德，「德」意味着空间，「德」意味着无边无量，「积德」意味着清空，清空来自于无为，但「无为」反而是这样一个深陷意识的大脑最大的挑战，一个被各种冲动、想法、欲望劫持的大脑，「无为」变得愈发的困难，但无为就是积德。
问：好，接着往下看，「重积德则无不克」。
克，有能够、战胜、攻破的意思，反复积德则没有什么不能够战胜和化解的。
C：这颗心无为，所以这颗心的问题、遇到的挑战，自然会少，「为」带来各种自我的躁动，结下各种的梁子，埋下各种的祸根。
所以，一颗「无为」的心阻力最小，自然是「无不克」，否则这颗心为啊，充满了挑战、困惑、冲突。「为」唤起「为」，带来太多想法的移动，带来太多的算计，所以，特别容易招致怨恨、问题、冲突、排斥，这个「为」埋下许多祸根。
「无为」，这颗心纯真质朴，这样的状态如婴儿一般，以柔克刚。
问：刚才这段话，让人联想到《道德经》第五十五章——「含德之厚，比于赤子。蜂虿虺蛇不螫，猛兽不据，攫鸟不搏」。富含德行的深厚，好比婴儿一般，蜂虫毒蛇不会咬它，猛兽鹰鸟不会搏击它。一个意思哈？
C：没错。
问：「重积德则无不克；无不克则莫知其极，莫知其极，可以有国」，这个「极」指向什么？
C：你看这颗心「无不克」，这颗心依然处在这样一个婴儿般的状态，这样一个状态浑然一体、质朴，自然不知其极。
什么叫「知其极」？什么也克不了，这颗心就得去克，想要去克，这颗心就触碰了各种的「极」。你看有这样一个成语叫「无所不用其极」，克不了，非得克，无所不用其极，所以「知其极」。
这颗心能克意味着这颗心清空无为，它不知其极，完全在未知中，所以这个「极」意味着已知。
问：好，接着往下看，「莫知其极，可以有国」。
C：这里谈到了国家，但这个国家不是咱们当下看到的这些国家。
这颗心不知其极，这颗心在未知中，这颗心单纯质朴，所谓的国家才可以适得其所，否则全是意识形态，全是为的造作，为的结果，全是人类自我所构建的一个概念。
围绕着国家，有权力构架，争权夺利，有利益、有制度、有纷争、有冲突战争，这些国家都是来自于意识，充满了极端，充满了分裂对立。
问：「莫知其极，可以有国」，不知道这个极，无为才可以有国。此国非彼国。
C：没错，人类之国。
问：下面这句呢，「有国之母，可以长久」，「母」引申为原始的根源。
C：那这个根源指向什么？前面已经说了嘛，「啬」「早服」「重积德」「无不克则莫知其极」，这是「国之母」，否则国都是祸患。
问：刚才这番解读和有的解读还是不太一样，比如有的把「可以有国」解释为这样才可以保国，把「有国之母」解释为保国的根本之道。
C：这还是深陷国家的意识形态，大脑依然是被这个“国家”的概念所捆绑，跟国家等同，所以希望能够保卫它，你看还是自我的活动，还是在一个「知其极」的状态。
想要保国依然是「极」，有寻求有目的，他不敢去看清整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，不敢通盘地否定，还想保国。
问：好，接着往下看，「是谓深根固柢（dǐ），长生久视之道」。柢，根的尖端。
「长生」还不难理解，「久视」怎么理解呢？
C：前面已经说的很明确了，对吧？
无为，莫知其极，意识活动最少，这个是一切的根本。这样一个状态，自然一切符合自然规律，这颗心新鲜，才能够长久地保持这样一个清晰睿利的状态，看到事物原本的样子，所以「长生久视」。
能够看到这个世界实际的状态，也只有意识活动最少的时候，没有被“我”所框限的时候，思想才能看到，才能「久视」，否则都是盲目。
问：「久视」让人联想到克里希那穆提说的，大脑能否永远保持新鲜，能否不衰老和退化，是吧？
这种清晰、锐利、看到对应的还是大脑的鲜活和清醒。
C：这样一个大脑能否不在意识中，也就意味着能否清空这个意识？能否无为？能否「啬、重积德」？
问：好，以上是曼解道德经的第五十九章，最后再来回味一下原文——
治人事天，莫若啬。
夫唯啬，是谓早服；早服谓之重（chóng）积德；重积德则无不克；无不克则莫知其极，莫知其极，可以有国；有国之母，可以长久。是谓深根固柢（dǐ），长生久视之道。
好，咱们下章再会。
Cico，曼谛悟思创始人；洞悉中西方现实，涉猎数学、计算机、生物、人工智能、神经科学、哲学和认知领域；以简单、质朴的中英文，阐释内心本质即禅的精髓。看清即平静，看清即行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