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:想法的连续性,看似很抽象的一种表达,但其实它非常具体,在每天的生活中,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内心发生着。
关于这点,Cico能分享一下你的观察吗?

C:观察内心,就是要看到这种想法的连续性。
想法的延续意味着“我”的延续。
正是因为想法有这样一个主人公“我”,整个叙述的展开都是围绕着我——有时候提到我,有时候没有明确提到我,但还是那个我。
想法本身的延续,其实就是“我”持续的存在。
“我”是什么?
我就是各种各样想法、观点、画面的集合体,从名字、学历、家庭、关系、财产、职称、名誉……到各种各样琐碎的画面,构成了“我”的全部。
这些画面/想法的存在本身带来一种“我持续存在的感觉,这本身就是一种扭曲的感知;
也正是我感到我的确存在,想法才可以持续,这本身就是一个模式,一个套路,一个回路。
问:比如说,昨天我们经历了什么事情,今天又在脑海当中浮现了,或是很久之前的记忆又浮现了,这就是想法的延续吗?
C:没错,因为这些画面,我依然跟它等同,我依然感到我存在,所以这些画面变得如此的真实。
问:这些画面很多都是和我有关系的,我才会去回想。可能你曾经经历的一个事件当中,有很多其他的人,但在那个事件中留下来的记忆,大部分还都是和你有关系的,你说过的话,别人对你说过的话,你做的事情,你的所见所闻……都是以这个我为中心的。
C:没错。
问:想法的连续会给内心带来哪些问题呢?当然,一个表现就是大脑总是喋喋不休,总在反刍过去,也就意味着这个大脑是活在过去的画面当中。
C:没错,想法的连续让一个人完全被隔离,看不到当下,看不到自然,看不到真正的美。
活在过去当中,和当下的这一切绝缘。
各种的汲取愉悦,你看,都是在这样一个想法持续的过程中。在汲取愉悦的同时,自我继续活跃,想法继续延续。
问:那如果当一个人意识到了自我是画面/想法的集合,是神经元的活动,意识到了此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空掉了,那想法的延续可能会自然的息止,这个想法好像也不再那么粘了。
C:什么叫“意识到”?这个“意识到”只是说在意识层面认为自我是空的,但一个人需要亲自「看到」这个“我”的确不存在。
这种「看到」意味着本身大脑知道什么是痛苦,什么是烦恼。看到这样一个“我”是如此的空,看到“有我”这样一个扭曲的感知,让想法持续存在的一个模式。
当大脑能够即刻感知到这个我的空,我的不存在,那这样一个觉察本身,就在粉碎这样一个想法延续的套路或模式。
这个“我”指的是自我,不是自己。
自己指的是整个身体,整个的身心,它只会存在于这一刻,只要脱离这一刻,就变成自我了。我们得看到,过一个生活,其实自我压根就没有位置。
但我们得看到,这整个社会的构建基于自我,这样一个不成文的假设本身,是我们需要去观察和调整的地方。
如何能够在这一个社会里面去生活,但不让自己的自我升起、产生?
你看,各种的法律文书、文件需要你的名字、各种的身份信息,能否意识到这是整个游戏的一部分,能否不让这些东西唤起你的自我?能否不去跟这些东西等同,名字、身份等等。
这样一个人才有可能活在这样一个极其复杂的社会里面,不让想法延续,让内心活在一个无边无量的状态。
问:那就是说,当我们需要办事情的时候,需要用到这些想法的时候,就用,然后就放下。
C:必须得带着觉察,觉察这是自我的游戏。
所以,在每一刻去觉察意味着自我才不会升起,才不会让想法延续,没有觉察,各种想法的模式即刻回来,不是吗?
问:有的时候,让这个想法延续的,可能是各种心理习惯,比如说这个判断、比较啊。
C:这些本身就是自我的活跃、想法的活动,是一码事。判断、比较是一回事,没有比较,哪来判断?
能否看到我们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所谓的心理习惯,让这些想法不断延续。其实,这些心理习惯本身,它的存在/活动本身就是自我的活动。
问:有的时候,在延续的想法,也可能是一些所谓带来创伤的画面。同样,这也都是自我的活动。
C:没错,所以你看,这是一个看似复杂但又极其明确的一个套路。
问:如果不从这个套路里跳出来的话,那在这个循环里,这样一个轮回当中,那就永远都跳不出来。
C:可能里面有各种小的其他的轮回,所谓各种的自我欺骗了,但整个循环依然在持续。
问:那真正的冥想就是观察到这样一个轮回的存在。看清它,跳出它。
C:这意味着一颗心需要在每时每刻去觉察。
一颗看清的心,也是一颗觉察的心,也是一个在每时每刻果断行动的心。
只要内心在觉察,内心不会坠入到任何的模式里面去。
或者说一个真正在觉察的心,一个真正看清的心,也是一个真正无我的心,也是一颗想法不会持续的心。
想法有它的位置,但在一个人的人生里面,在内心世界里面,想法和这个“我”,没有它的位置。
问:真正的冥想就是即刻跳出这种想法的连续性,即刻跳出这个想法的轮回,然后让这些想法自然的息止。
C:内心能这么做意味着,内心看到了想法的危险,想法的整个构架,以及想法所带了各种的荒谬的东西,包括内心它自己的痛苦,这都是内心在「看清」这条路上的助缘。
问:而且跳出想法的连续性不是某种控制,或者说是另一种想要,“我想要跳出”怎么怎么样,不是那些。
而是在看清的过程当中,这个内心自然就远离了这个危险,自然就绕开了这个陷阱。
C:没错,咱们得提防这个语言所带来的误会,当咱们说「放下」的时候,指的是内心自己放下,不是“我”放下。
你看,咱们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,容易把这个主语误认是我,自己填空。
问:自我是无处不着,哪儿有空,它都往哪填。
C:你看,这本身就是自我活跃的表现。
想法这么一延续,人就活在这个想法里面,ta完全无法真正接触这一刻这个事情。
当我们真正接触这一刻的时候,真正活在这一刻的时候,没有任何的延续性。
人生,一个真正有意义的人生,真正平静快乐的人生,就是过好此刻,一刻一刻的过,没有延续性。
但这恰好就是我们真正的完整的人生。
每一刻都在死去,每一刻都在新生。
这样,想法有它的位置,但想法不在内心层面延续,“我”自然的息止。
问:好,那这就是关于想法的连续性,今天就聊到这儿吧,咱们下次再会。
C:咱们下期再回。

Cico(张冲和),哲人,觉者,深入涉猎数学、人工智能、生物、神经科学、东西方现实,人类意识领域的通识者,用中英文阐释对人类意识的洞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