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,我们来谈谈死亡,一个看似沉重,但和每天生活都密切相关的话题 ——

问:在冥想之前,一提到死亡就立刻唤起恐惧、焦虑等一系列的反应。
但是,此刻,却感觉到每时每刻都与它共存,而且每时每刻真正的终结才是真正在活——一个完全颠覆的感知。
可以用一个词来表达就是「向死而生」,如果能在每一刻真正的终结过去,才是真正在此刻重生。
Cico,对于死亡,你有什么样的观察和分享?
C:我们得看一看什么是死亡,对于每个人来说,死亡意味着什么?
提到死亡,我们最容易想到的,那就是肉体的消亡,当它发生的时候,什么也拦不住。
那每当谈到死亡的时候,大多数人都恐惧,那究竟恐惧什么?
是恐惧这样一个肉体的消亡?还是那个不曾停止过的意识的消亡?
“我”的所有的记忆、美好,我所拥有的,我所想象的……就此、从此永远消失。毕竟,我这一辈子都是指望这些东西活过来的。
问:死亡是否不仅意味着意识、想法、自我的终结,而且当身体的机能衰退到终点的时候,整个神经系统对外界的感知也在息止。
C:所以,当一个人真的在经历死亡的时候,和此刻在害怕、恐惧死亡是两码事,大脑容易把此刻的恐惧跟还未曾发生的那种经历混淆。
当我们谈到死亡这个词以及它对应的画面的时候,此刻大脑的反应,是不是在意识上对死亡这个词,以及它所对应的画面所产生的反应,恐惧、害怕这个我的消失。
毕竟我的那些愉悦,我这一生所谓的意义都是依托这个我;每天的奋斗都是围绕着我,所以看似是对死亡的恐惧,实际上就是害怕“我”的消失,不是吗?
若一个人不在乎“我”,ta能害怕死亡吗?
问:但事实就是这个“我”可能是绝大多数人生活的全部。所以,很多人很多时候不去面对这个话题,避讳。在中国的家庭当中,大家能够敞开去面对和谈论这个话题,也是很少见的。
C:死亡这个话题,它只是一个表象。若我们真的谈论去理解人性,理解这个我,那这个问题自然解决。
但你看,在我们的生活里面,这个“我”很少谈及,尽管每天大脑里面总是围绕着“我”来运转,我们很少有机会去直面、去剖析这个我究竟是什么。
但我们得看到,在日常生活里面,即便是跟家人在一起,各种各样肤浅的聊天,肤浅的对话,肤浅的生活。每个人都不敢去面对这个我,所以一切变得极其肤浅,所以自然很多话题,变成了避讳的话题。
因为一谈这些话题,“我”的反应回来了。
问:就是说,人们回避的未必是死亡这个话题,而最终回避的是自我,是对自我消失的恐惧。当我们就去看它,看自我是怎么回事,看死亡是怎么回事的时候,其实那种恐惧也就消失了。
反而在每天的生活当中,包括在冥想当中就意识到,打破想法的连续性,是极其必要的,必须终结所有的过去。无论这一天发生了什么,过去发生了什么,就让它息止,此刻是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C:这意味着这颗大脑得完全透彻理解整个“我”的构架,在这一刻,在每一刻,全然的观察,放下、熄灭这个我,这是斩断想法,意识连续性的根本。
当一个人能够完全看到“我”是怎么展现的,“我”是怎么生成的,观察整个想法的动态,移动;
在生活的每一刻完全放下“我”这个视角,每个人亲自去观察,去看这个记忆会发生什么变化,这个感知会发生什么变化?
问:这里浮现了一个问题,说到放下,那些过去的记忆确实不怎么浮现了,但偶尔有些画面还是会闪回,这也是大脑一个正常的功能吧?对此,你有什么样的观察?
C:不要想当然认为这是大脑正常的功能,也不要认为这不是正常的功能。
问:而是不必言说,就去观察?
C:观察在这样一个所谓的记忆中,那个我是不是又回来了?若看到我回来了,这个所谓的记忆不再重要,因为你看到了,“我”又出现了。
这样一个看清的过程本身,大脑就在重新塑造这个所谓的记忆。所以,需要合适的关注,不要去认为这个正常或者不正常。
使用言语,要非常的谨慎。总之,是“我”回来了,而不是记忆浮现与否。
问:这就是你说的合适的关注吧?记得你之前说过一次,在观察内心的时候,别被想法的内容带跑,而是去观察这个想法背后的心理动作。
比如说,判断、比较、指责、埋怨、正当化,去观察背后的那些心理动作,这是合适的关注。
刚才我们说到,过去的画面浮现了,但它并不是值得关注的话题,值得关注的是,这个“我”又回来了。
C:没错,所以我们谈记忆,但记忆不值得我们真正去关注,因为真正的记忆是大脑智能一部分,这个不在人的意识范畴里面;
我们在意识范畴里面所谈的记忆,是这个自我为中心的视角的一种描述、转述。
所以一定得合适的关注,让语言适得其所。但我们不得不承认,这是一门非常精湛、细微的技艺,需要每个人亲自体会、观察。
真正的使用语言,它所实现的效果就是止语。
问:说是为了不说,辩是为了不辨。
C:没错。
在任何一个时刻,这个想法的内容非常容易吸引这个眼球,让这个合适的关注消失。
当我们能够全然的观察,这个我是怎么生成的,我是怎么回来的时候,整个大脑就在发生彻变。你也无法想象,你也不能想象,因为想象又变成了意识的活动。
但当一个人真的这么做,亲自去观察这个我,理解这个我的时候,这个大脑本身现在发生彻变,这不是理论,而是每个人亲自去验证。
你看,当一个人在每一刻能够看到这样一个“我”的活动的升起、出现,在每一刻汇聚能量,让这个我息止,这本身就是死亡。
唯一不同就是,肉体依然在运转,整个身体依然在运转,但也正是这一刻、每一刻,放下自我,熄灭自我。
每一刻,这颗心都在死亡,都在经历重生。
也就是说,每一刻人生都跟死亡为伴,那自然这个死亡也就不再是一个令人恐怖的话题,令人惧怕的话题,因为它就是生活一部分,活的一部分。
但反过来放眼望去,大多数人的生活,都是基于各种“我”的愉悦而构建的,对吧?
我的房子,我的财产,我的名号,我的祖宗,祖宗十八辈,我的学历,我的工作,我的职业,我的名声,我的地位……
这颗大脑从“我”这里汲取大量的愉悦,有多少愉悦意味着有多少恐惧。从根本上说,这种恐惧不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嘛?
问:刚才听你说这番话的时候,感觉大脑当中的肌肉松弛下来了,好像整个大脑自己在舒展、放松,这是为什么呢?
C:大脑听到这样一个阐述,但同时大脑在看究竟发生了什么。问题都是见光死人,但问题是大脑能否把光投射过去?
在这一刻,放下自我,熄灭自我,经历这个死亡,在这一刻内心焕然一新。
这一刻这个人生是真实的,我们只存在这一刻,不是吗?
否则那个自我始终在,不是吗?
所以过好人生,那就是过好这一刻。
而不是把人生当做一个概念、一个叙事,“我要在这一生中要做怎样的事情”,而是在这一刻过好它,因为你就属于这一刻。
这是事实,请看到。
问:好,那关于这个话题咱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。
C:好,咱们下次再会。

Cico(张冲和),哲人,觉者,深入涉猎数学、人工智能、生物、神经科学、东西方现实,人类意识领域的通识者,用中英文阐释对人类意识的洞察。